放在上述大背景下觀察,華為就具備了特殊的標本意義。當突然爆出華為創(chuàng)始人任正非準備安排其子任平接班的消息后,在國內激起了超強沖擊波也就不難理解了。長期以來,華為極其低調和神秘的作風,更刺激了媒體的窺視欲望。
應該說,任正非是中國企業(yè)家中非常有遠見和勇氣的人。他的不少內部講話都在社會上廣為流傳,例如《華為的冬天》等等。他咬牙堅持巨額研發(fā)投入,終成正果。他斥巨資引入IBM等公司一流的系統(tǒng)和流程,忍痛“削足適履”。他不拘一格降人才,27歲的李一男被提拔為副總裁。他與員工分享財富,自己只持有1.42%的股份,而且持股員工達6萬多人。他極度低調,盡量避免在媒體曝光,顯示了極強的意志力和定力。
誰來接班,是包括華為在內的中國第一代企業(yè)面臨的首要挑戰(zhàn)。由于創(chuàng)始人的巨大貢獻、人格魅力,也由于不少企業(yè)透明度不高、公司治理機制不健全,遴選接班人就顯得極為棘手。格蘭仕、方太選擇了子承父業(yè),父親把兒子扶上馬再送一程。海爾集團則一直舉棋不定,至今未見接班人跡象。聯(lián)想集團由于楊元慶的突出業(yè)績,柳傳志很早就把聯(lián)想拆分,神州數碼交給郭為,并逐步實現向楊元慶的過渡。雖然收購IBM后柳傳志被迫再次復出,但應該不會打亂原定的接班計劃。
華為最初非常類似于聯(lián)想的情形。李一男很早就脫穎而出成為公司二把手,與任正非情同父子,接班之勢呼之欲出。孰料李一男2000年辭職創(chuàng)辦港灣網絡,嚴重刺痛了任正非。任正非雖然后來收編港灣,但對李一男的信任,卻像摔碎的瓷器一樣無可挽回了。
鑒于任正非持股比例很低,選擇一個既有能力、又絕對值得信任的接班人至關重要。不幸,李一男事件對任正非的沖擊實在太深,由此,基于血緣關系的信任遠遠超過其他考量。
讓兒子接班,也可以視作華為EMT(執(zhí)行委員會)成員之間互不服氣之下的一個次優(yōu)解。但幾個可能的接任者之間存在競爭是客觀必然,也有助于通過賽馬選出好馬;叵氘斈杲芸·韋爾奇選拔接班人時,也經歷了三位候選人之間的痛苦選擇,最終Jeff Immelt 勝出,另外兩位則離開GE分別到了3M和HOME DEPOT擔任CEO,三人的出路都還不錯。就此而言,擔心其他接任者分不出優(yōu)劣應該不是任正非選擇兒子接班的主要原因。
退一步講,兒子接班未必就不好,IBM沃森父子不就譜寫了商界傳奇嗎?公眾對華為接班人的關注,還有一些特殊原因:其一,東方文化歷來注重父業(yè)子承的傳統(tǒng),公眾心目中期望不走尋常路的華為能擺脫這一俗套;其二,華為并非一家公眾公司,尚未建立透明的公司治理機制,在這樣的情況下,選擇兒子接班很可能不是因為兒子優(yōu)秀,而是淪為典型的公司政治。
臺灣宏碁集團創(chuàng)始人施振榮從創(chuàng)業(yè)之初,就一直在嘗試努力擺脫亞洲文化中一些負面的文化傳統(tǒng)和觀念,例如師傅留一手、傳子不傳賢、害怕失敗、死要面子等。正如施振榮所言,“突破傳統(tǒng)文化瓶頸,最關鍵的是要跟人性的弱點作斗爭,比如權力欲,比如自私!笔┱駱s常說,“寧可失去控制而賺錢,不愿控制而賠錢!1995年,施振榮更是提出“龍夢欲成真,群龍先無首”的口號,推進授權管理。2005年,施振榮在60歲急流勇退,讓王振堂全面接班;2008年,王振堂將宏碁電腦CEO一職交給意大利人蘭奇。施振榮的心胸和遠見,非常值得大陸企業(yè)借鑒。
任正非讓誰接班,是華為公司的內部事務。任正非大可不必為公眾的議論而煩惱。說穿了,公眾之所以關注,一是因為華為是非常優(yōu)秀的企業(yè),寄托了國人的期望,中國像華為這樣的企業(yè)太少了;二是因為大家從內心里還是希望華為明天能更好。
劉勝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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