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生們熱愛這個院長,因為“他對學生的關切,他對自己理想的堅持”。一個網名為“恬瑋兒”的城設學院學生盡管發(fā)帖稱,“讓張在元院長卸下院長的擔子并不是一件需要口誅筆伐的事情”,卻也同時聲明,“我本人非常喜歡這個院長,自從他病重,好多原來的學生活動就停滯了,創(chuàng)辦50期的院刊《輪廓線》停辦了,定期的學術講座《同一地平線》停辦了。其他的老師并不能夠接下他的擔子!
他曾在2006年籌辦“中國輪廓”科學考察活動,18支縱隊共由110名學生組成,他們沿著蜿蜒的邊境線行走,探訪民族風情和建筑風格。在當時的出征儀式上,這位院長自豪地宣布:“如此系統(tǒng)地大規(guī)模探索中國整個漫長的國境線上的各種城市、建筑、要塞、村落,在中國建筑史乃至世界建筑史上都還是第一次。這樣的一個行動,由我們武漢大學提出!
當時還是大一新生的歐勝蘭沒有參加這次活動,但她還盼望著院長曾說過的次年沿歐亞邊境線的考察活動。誰都沒有想到,那次出征儀式上的講話,竟成為這位院長最后一次在學生面前公開亮相。
那時他已經感到雙腿肌肉無力,但還是堅持著沒有坐輪椅來到出征儀式的話筒前。一個當時在旁采訪的記者還記得,盡管聽說他當時患病,“可是從講話和精神上一點看不出來”。
這項后來被中央電視臺拍成紀錄片的大型科考活動,120多萬元的經費來自張在元的四處募集。他的家人和朋友猜測,2006年上半年募款路上一次車禍的劇烈震蕩,或許是他日后身患絕癥的一個誘因,因為他“之前的身體一直非常健康”。
可是這種常常被與最猛烈的癌癥相提并論的魔鬼,就是那么悄悄地來了,即便霍金也無法抵擋。但張在元的家人有時會羨慕霍金,“畢竟他當時還可以坐著”。
而這個男人,如今只能躺在床上,肌肉萎縮導致他的肚子呈“舟形”,面頰向內凹陷。除了眼睛里的光芒,很難再看出,他曾經是多么地“充滿活力”了。
張在元成了一個“漸凍人”。就像你從字面上猜想的那樣,如果他的全身肌肉都被“凍住了”,他就將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。
他曾經的事務所“樹倒猢猻散”,沒有項目,也就沒有經濟來源。他的妻子自軍人轉業(yè)后沒有再就業(yè),而在美國讀書的女兒已經休學。
這時,他的家人想到了工資。陳翠梅回憶,學校的一個工作人員曾經告訴她,盡管張在元沒有領取工資,但學校一直將工資打入一張工資卡。4年過去了,分文未取的工資卡內應該有50余萬元,這對她來說,不是一筆小數(shù)目。
當她想要回這張卡時,卻被告知,“卡上的錢用來支付張院長的醫(yī)療費了”。這個仍然稱自己的丈夫為“張老師”的妻子想不明白,明明是個人的錢,怎么就會被其他人支配了呢。
可是她連想去報案“都沒有時間”,她每天在醫(yī)院陪護,吸痰、按摩、擦身,不能離開病床哪怕一時半刻。
時至今日,這個感到屈辱的家庭仍然沒有提起訴訟,“因為這件事太明顯了,不需要走到法律程序上去”。陳翠梅只請了并非律師的“法律代理人”。陳四平向武大發(fā)出了兩封法律代理函,“但沒有任何結果”,他這樣告訴記者。
陳四平相信,4月30日的“終止聘任”違反了2005年的聘任合同中援引的《關于在事業(yè)單位試行人員聘用制度的意見》。根據(jù)這條由國務院辦公廳頒布的法規(guī),“患職業(yè)病以及現(xiàn)有醫(yī)療條件下難以治愈的嚴重疾病或者精神病的”,聘用單位不得解除聘用合同。
“你們究竟想怎樣解決這件事呢?”有人問他們。
“我們只要求有一個公正的待遇。”陳四平這樣回答。
沒有人知道張在元的回答。他向外界表達的,只有“嘶——嘶——”的、被放大的呼吸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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