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,我想做一個飛行員,現(xiàn)在,我想當一個醫(yī)生。
———高一9班學生孫東
北川中學的孫東,他很孤獨,他和謝欣將被編入高一2班,高一9班將像一個犧牲了很多戰(zhàn)士的部隊一樣,被撤銷番號,F(xiàn)在,他仍然不知道大多數(shù)同班同學的下落。
地震來了,奪去了謝欣想和第一名唐云比一比總分的機會,因為,謝欣的成績也是班上前幾名的,她想超過唐云,可是,唐云沒有給她這個機會,她永遠也不會超過他了。
北川中學高一9班的孫東坐在他的軍綠色床鋪上,他17歲,他也在等待著復課的消息!叭绻偕险n,我想轉(zhuǎn)到理科班!彼f他的理想從5月12日以后改變了,以前,他想做一個飛行員。
現(xiàn)在,他說:“我想當一個醫(yī)生!
5月12日下午,他是第一個被高三學長和老師從倒塌的教學樓中救出的高一9班學生,現(xiàn)在,他是這個班級僅有的一個男生,與另一個叫謝欣的女生代表了高一9班在北川一中在長虹公司內(nèi)的安置點里。
他很孤獨,他和謝欣將被編入高一2班,高一9班將像一個犧牲了很多戰(zhàn)士的部隊一樣,被撤銷番號。
現(xiàn)在,他仍然不知道大多數(shù)同班同學的下落!包S國梅被家人接走了,這些天,我見過的,就只有謝欣!彼f,其他同學的消息都是輾轉(zhuǎn)傳來:張新玉、吳紅、劉文新、文小燕、朱麗萍、唐志、譚婷、晏鵬、陳春紅等,聽別人說都從斷裂的鋼筋水泥中挖了出來,但他沒有親眼見,是生,是死,他說,不知道。
17歲的孫東想當醫(yī)生的理由是,如果他是一個醫(yī)生,可以為同學們治好傷痛?墒,那時,他不是,他的16歲同班同學謝欣也不是,他和她,這個班級的代表者,你望著我,我望著你,兩個孩子,努力掙脫仍然驚恐的記憶,回憶著老師和同學的名字:
班主任老師張平!盎钪鰜砹,我前天見過他!睂O東說,張老師身上有一些擦傷,“可是,他的妻子和兒子都死了,他很悲痛,還在處理喪事!
英語老師黃英!疤舆^了地震,沒有事。”謝欣說,她還沒見過黃老師,但她想念她。
語文老師盛期蓉!八懒耍谏险n時。”孫東的聲音一下子低低的,他也低下了頭。
……
全班71位同學,那天在北川中學三樓的高一9班教室上著一堂物理課。周全老師正講著:“不計空氣阻力,從離地面同一高度處以相同速率豎直上拋、豎直下拋和平拋三個質(zhì)量相同的物體,直到落地,則它們落地時速度是哪個大?”
剛上課10多分鐘后,孫東感覺到地面輕輕地搖晃了一下!按蠹也灰獎印敝芾蠋煹牡诙湓掃沒說完,孫東感到大地往下一沉,大地震就來了。
當孫東在一個多小時后醒來時,四位同學在他的身旁,他也被水泥塊壓著,右腿右胳膊都被壓著!拔铱吹剿膫同學的頭都扁了,腦漿也出來了,認不出他們是誰。”他最終逃過一劫,“可是,我想他們,我的同學。”
他和謝欣又回憶了可能已經(jīng)遭遇不幸的同學們的名字,他們是:母昆、母歡、唐云、付賢旭、張熹、毛順云、彭羊、茍明超、謝林峰、陳海偉、嚴明姚、付明鏡、李嬌、付鵬、孫汝冰、汪丹、韓丹、何婷、杜航、張羅家、謝思偉、楊青、廖路路、宋磊……
接下來,他和她都想不下去了,他抿著嘴,她也是。
擂鼓鎮(zhèn)蓋頭村17歲少年孫東說,他的成績沒有謝欣好,嗯,更沒有唐云好,當然,唐云總分是全班第一名,在全年級文科班也是第六名,可是,現(xiàn)在,他在哪里呢?
孫東的數(shù)學成績是最好的,這也是他重新選擇理科的信心來源之一。但是,英語他沒有謝欣的好,語文成績比不上張熹,可是,張熹又在哪里呢?
還有班長熊鳳鳴,聽說,被挖了出來,可是,他又是在哪里?醫(yī)院?安置點?或者,消息來源不確切?
謝欣說,她聽別人說,班上被挖出的包括她和孫東有11名。但是,她和他都不相信這個數(shù)字,怎么會?怎么可能他們都不見了?
比誰的分數(shù)高,誰是第幾名是班上正常的現(xiàn)象,雖然不再像以往那樣強調(diào)分數(shù)了,可是,學生嘛,總要比一比誰的成績好和壞,月考比,中考比,期末考試還要比一比。
但是,期末考試還沒有來。
地震來了,奪去了謝欣想和第一名唐云比一比總分的機會,因為,謝欣的成績也是班上前幾名的,她想超過唐云,可是,唐云沒有給她這個機會,她永遠也不會超過他了。
除了分數(shù),除了學習和成績,孫東認為高一9班充滿了團結(jié)和友愛,他們一起打球,一起跑步。“嗯,那個謝林峰,籃球打得好,我喜歡和他一起打球!彼麄冊诖蛲暌粓銮蚝,要回到集體宿舍休息。
寄宿的這個班有男生19名,兩間宿舍,多出一個床位,那里擺著大家的洗漱用品和雜物。女生51名,女多男少,男生在各種場面上都爭不過女生。
前天夜里,孫東做了一個夢。他夢見了一個從小學到中學都在一個班上的同學!八x我遠遠的,看著我,我問他,你為啥老看著我啊,他只是笑,不說話,我說,你過來啊,過來啊。”后來,他醒了,發(fā)現(xiàn)和幾百名同學一起,躺在“虹苑食府”的大廳里。
那個夢中的同學已經(jīng)確認死了,不可能再回來。
謝欣也做了同樣的夢,她夢見的是一位從9班轉(zhuǎn)入2班的一個同學!拔覀儌z關(guān)系一直很好,我不相信她不在了!
沒有做詳細的統(tǒng)計,在那一個余震不斷的夜晚,在那個庇護了數(shù)百北川一中學生的大廳里,有多少個同學做著這樣的夢。
高一。9班組建班級時71人,中間有兩人轉(zhuǎn)入理科班,又有兩人從理科班轉(zhuǎn)入。這個班級的教室在北川中學教學樓第三層。
你們在哪里?我的同學。孫東和謝欣,每一天,在那里,都要算一算,今天誰回來了,今天誰確認已經(jīng)死去。
死亡的消息對于他們和大家來說,都已平靜,哀傷已經(jīng)休眠。
可是,孫東還要做那樣夢見同學的夢,在夢中,他還會哭醒。
北川中學高一9班生于2007年8月25日,逝于2008年5月12日,謹以此文緬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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