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對話人物】
陸成景:原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,1989年9月3日任廣東省反貪局首任局長
張學軍:原廣東省人民檢察院黨組書記、檢察長,1994年10月31日兼任反貪局局長
陳 武:廣東省人民檢察院黨組副書記、常務副檢察長,2008年12月30日兼任反貪局局長
【核心閱讀】
1989年8月,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污賄賂工作局成立,從此拉開了中國檢察機關懲治貪污賄賂犯罪工作專業(yè)化、正規(guī)化的序幕。
回望20年,作為全國第一個反貪局,廣東省檢察機關反貪局是怎樣誕生的?有著怎樣的深遠影響?不同階段,反貪腐的時代特點有何不同?本報記者對話廣東三任反貪局長,探訪中國特色反貪之路。
【誕生】
打擊經濟犯罪需要
“從向最高檢打報告到掛牌成立,只用了一個月”
記者:1989年,正值中國改革開放走過十年歷程,廣東更是身處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。這個時候成立反貪局,有什么樣的社會背景?
陸成景:當時的廣東,與上世紀70年代的香港頗為相似,貪污賄賂犯罪高發(fā),情況嚴重。對香港廉政公署和新加坡反貪污行為調查局多次考察后,廣東省檢察院建立了舉報中心。但舉報線索很快大量積壓,造成“消化不良”。到1988年12月,廣東省各級檢察機關舉報中心共受理群眾舉報7000多件,其中有58%轉給其他部門,而檢察部門自己調查的只有1400多件,僅占20%。
為有效遏制日趨嚴重的貪污賄賂等經濟犯罪,迫切需要建立專門的反貪機構。1989年7月,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將這一設想向最高人民檢察院作了詳細匯報。最高人民檢察院同意把廣東作為全國檢察機關改革的試點,成立反貪污賄賂的專門機構。
7月18日,廣東省檢察院向省委報送了《關于建立貪污賄賂罪案偵查局的請示報告》。8月10日,省委批準省檢察院成立反貪污賄賂工作局,同時撤銷廣東省人民檢察院經濟檢察處。
記者:從對上匯報到正式批準,僅僅一個月,可謂雷厲風行了。
陸成景:對。當年8月18日,廣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污賄賂工作局掛牌,標志著中國第一個反貪局正式成立。隨后,全國其他省區(qū)市的反貪局也相繼成立。6年之后的1995年,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污賄賂總局正式掛牌,自此,我國檢察機關懲治貪污賄賂犯罪工作走上正軌。
【初期】
地震式反腐風暴
“成立首月3485人自首,深夜還有人排隊等候投案”
記者:廣東省檢察院反貪局成立之初,是怎么辦案的?
陸成景:反貪局亮相伊始,就在南粵大地掀起了一場地震式的反腐風暴。廣東省檢察院反貪局成立的同一個月,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發(fā)布了《關于貪污、受賄、投機倒把等犯罪分子必須在限期內自首坦白的通告》,全省檢察機關反貪局迅速行動,發(fā)動宣傳攻勢,敦促貪污賄賂等犯罪分子投案自首。
那時,仍有“運動式辦案”的特點。在通告期限內,全省共有3485名違法犯罪分子到檢察機關投案自首,交代違法犯罪金額5040多萬元,其中有處級干部439人,還有作案潛逃到境外的33名犯罪分子回來投案自首。據當時辦案的檢察人員回憶說,特別是在通告期限的最后一天,至深夜12點鐘,還有人到反貪局排隊等候投案自首。
記者:反貪局歷經20年風雨,偵破無數大案要案,嚴懲了一大批“蛀蟲”,像抓捕余振東、引渡“二陳”。但也有一段時間群眾和社會各界反映,反貪局“只打蒼蠅不打老虎”。這一點是怎么突破的?
張學軍:從1994年開始,反貪局在原來成績基礎上,力求在辦要案、抓預防、帶隊伍上有新進展。這些大要案的查處,在全省各地市引起很大震動,有效震懾了貪污受賄犯罪分子。
此外還查處了中央督辦的一批大要案,震動很大。如湛江海關“9898”走私大案,我們“既辦優(yōu)質案件,又練過硬隊伍”,創(chuàng)造了把黨支部建在專案組的經驗,辦案半年多,在毗鄰香港那樣一個復雜的環(huán)境中,200多人的隊伍,沒有發(fā)生一件違法違紀的事情,沒有一人被投訴。
【20年】
在矛盾與探索中前進
“在中國執(zhí)法辦案,要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指導”
記者:這20年,是中國變化最大、最快的20年,反貪工作是怎么做到與時俱進的?
張學軍:20年來,隨著時代發(fā)展,反貪工作也遇到很多新問題。早期反貪是“以袋為界”,看是否裝進“自己口袋”。后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,我們就要逐漸學會辨別,譬如腦力勞動算不算“勞動”?知識分子的“炒更”(廣東方言,指業(yè)余兼職),算不算“犯罪”?還有“投機倒把”罪,計劃經濟時期把長途販運看成投機倒把行為,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就不能那樣看了。
當時我們在廣東執(zhí)法遇到了三個矛盾:計劃經濟時期的立法和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執(zhí)法矛盾、變革時期經濟政策調整變動性和法律相對穩(wěn)定性的矛盾、全國情況普遍性和廣東先行一步特殊性的矛盾。
這就要求我們執(zhí)法辦案必須區(qū)分三個大的政策界限:罪與錯、罪與敗、罪與風。即犯罪與犯錯誤、犯罪與失敗、犯罪與不正之風。區(qū)分好罪與非罪的界限,以“三個有利于”的原則指導辦案,才能在打擊貪污賄賂的同時,保護一大批勇于改革、敢于探索的干部。具體說就是“四看四指導”:一看行為有無社會危害性,二看黨和國家最新經濟政策,三看行為是否符合犯罪四個構成要件,四看案件時間地點條件,具體案件具體分析。辦案既是一種執(zhí)法行為,又是一種哲學實踐。在中國執(zhí)法辦案,就要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來指導。
【新時期】
高智能犯罪多發(fā)
“新時期形勢更復雜,任務更艱巨,群眾期待也更大”
記者:20年來,反貪工作發(fā)生巨大變化,“陽光檢務”全面推行。新時期,又面臨怎樣的反貪形勢?
陳武:1989年,廣東全省有15個檢察院還沒有公務用車,102個檢察院沒有執(zhí)法用車。而到今年5月,廣東省檢察院反貪局幾經整合,已形成網絡、電話、群眾舉報社會監(jiān)督新格局,積極推進訊問全程同步錄音錄像工作,檢察系統案件查詢機制建立,依法辦案步伐加快。
新時期,反貪形勢更復雜,任務更艱巨,群眾期待也更大。高智能的證劵金融建筑領域犯罪,犯罪轉移和隱蔽性增強:如境外交易,境內辦事;遠期回報,如現在辦事,退休拿錢;自己辦事,遠親收錢等。窩案串案、行業(yè)領域團伙作案突出,商業(yè)賄賂案件、涉農案件居高不下,高科技手段增加了作案的隱蔽性。面對新形勢,我們基層縣一級反貪力量仍然不足。為此,省反貪局正積極引進法律、電腦、審計等專業(yè)性人才,以適應形勢變化。我們還將積極適應網絡時代要求,發(fā)揮媒體聯合監(jiān)督作用。
今年的全省反貪工作會議上,檢察長鄭紅強調,全省檢察機關反貪部門要全面推行“一案一評估、一案一建議、一案一教育”的“三個一”辦案機制,總結經驗教訓,檢驗工作績效,擴大辦案效果,“促進法律監(jiān)督水平的提升”。此外,預防貪污賄賂犯罪工作也擺在了同樣重要位置。
鏈接
1989年至2009年6月,廣東省檢察機關反貪部門共立案偵查貪污賄賂犯罪案件35468件40880人。查處大案26225件,查辦縣處級以上干部犯罪要案2286人,其中廳級干部200人,為國家挽回經濟損失62.8億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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