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
這位女文工團員給毛澤東獻上鮮花、握手后,突然撲到毛澤東懷里,緊緊擁抱著,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。那一刻,在場的所有人全愣住了。被打動的毛澤東閉上眼睛,旁邊的呂厚民立即反應(yīng)過來,按動快門,把這一感人的場面拍了下來。
親歷者
呂厚民,1928年生于黑龍江省依蘭縣。1950年至1957年,調(diào)到中央辦公廳警衛(wèi)局攝影科,為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(lǐng)導(dǎo)人拍攝生活、工作照片。1958年至1966年任新華社攝影記者,1961年至1964年,擔任毛澤東隨身專職攝影師。
推開呂厚民的家門,迎面墻上掛著一張36寸的、他夫妻二人和毛澤東主席的合影。這是呂厚民和毛主席的第一張合影,時間是1958年初。
作為在主席身邊時間最長的攝影師,10多年的拍攝生涯中,呂厚民看到了毛澤東作為一代領(lǐng)袖、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幾種狀態(tài)。這里選取了呂厚民拍攝的具有代表性的毛澤東的5張照片,通過照片展現(xiàn)不同時期的毛澤東。
1952年——志愿軍戰(zhàn)士的擁抱
1950年春天,經(jīng)由組織安排,20歲出頭的呂厚民從北京電影制片廠照相科調(diào)到中南海。
呂厚民回憶說,“那時候還叫中央辦公廳警衛(wèi)局攝影科,當時只有侯波等少數(shù)幾個人,任務(wù)比較單純,就是為國家領(lǐng)導(dǎo)人拍攝生活、工作照片,作為資料留存,一直到1957年,實際上我是中南海警衛(wèi)局的編制,就住在中南海里。我們攝影科與主席家只有一墻之隔”。
1953年5月23日,在中南海懷仁堂后面的大草坪上,中國人民志愿軍文藝工作者歸國觀光團受到毛澤東等中央領(lǐng)導(dǎo)人的接見。那天,呂厚民發(fā)現(xiàn),毛澤東的臉色一直很凝重,“毛澤東的大兒子毛岸英此前在朝鮮戰(zhàn)場犧牲,當時的情景或許有些讓主席心里難受”。
接見時,作為志愿軍歸國代表之一,我軍在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中唯一榮立一等功的女戰(zhàn)士解秀梅榮幸地向主席獻花。這位女文工團員給毛澤東獻上鮮花、握手后,突然撲到毛澤東懷里,緊緊擁抱著,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。
對于毛澤東接見的場面,呂厚民經(jīng)歷過無數(shù)次,可從來沒見過誰會上前擁抱毛澤東,“當時搞警衛(wèi)的工作人員誰也沒有想到會出現(xiàn)這個問題,那一刻,在場的所有人全愣住了”。
被打動的毛澤東閉上眼睛,旁邊的呂厚民立即反應(yīng)過來,按動快門,把這一感人的場面拍了下來。呂厚民拍完放下相機,發(fā)現(xiàn)毛澤東還是閉著眼睛,直到同下一個文工團員握手時才睜開。
這張瞬間抓拍的照片,可見人們對主席的崇敬之情,無法自持。畢竟,上世紀50年代初期,擁抱還只是外國人的禮節(jié)。
1953年——主席與總理的默契
作為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(lǐng)導(dǎo)人,毛主席氣質(zhì)非凡,形象高大,“在我看來,不管從哪個角度拍攝都很好”。毛澤東思考的時候,休息的時候,呂厚民常常抓拍下來。抓拍,也成就了一張在全國人民乃至全世界許多人心中都產(chǎn)生過巨大影響的照片,這也是呂厚民最驕傲、最滿意的照片。
1953年,中央人民政府第24次會議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。當時的照相設(shè)備比較落后,呂厚民用的是美國產(chǎn)的斯比格萊費克斯新聞鏡箱,燈光一閃,鎢絲燈泡“嘭”地冒出一股煙,拍完一張照片需要更換一個燈泡,暗箱里一次只能裝兩片膠片,拍完后,要立即拉開暗箱重裝!澳牡拦ば蚺缓枚疾恍,那時候一張就是一張,如果一張程序弄不好,比如插板忘記插了,打開以后這張底片整個就曝光了。”
為了拍到珍貴的瞬間,整個會議上,呂厚民時刻保持緊繃的、高度敏感的神經(jīng)。
最后一天下午散會后,臺上臺下的人陸續(xù)退場,呂厚民仍守在現(xiàn)場認真觀察。他忽然看到,周恩來站起身來,沒有退場,而是手拿文件,大步朝正在看文件的毛澤東走去。
直覺告訴呂厚民:機會來了,他疾步走近主席臺。還沒等周恩來走到跟前,毛澤東已經(jīng)站了起來。周恩來先給毛澤東看自己手中那份文件,還說了幾句,表情看起來很高興。毛澤東看了文件也笑起來,還把自己桌上的文件拿起來,邊說邊翻了兩頁給周恩來看,兩人愉快地交談著。同時,呂厚民按動了快門,“這是我24歲拍的,就拍了一張,兩人談完后就離開了,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”。
呂厚民把這張照片命名為《毛澤東與周恩來》。發(fā)表后,在國內(nèi)外引起強烈反響,成為上世紀50年代的一張經(jīng)典照片。照片中毛澤東和周恩來并排站著,表情愉快,呈現(xiàn)出兩人在長期合作過程中形成的默契、自然。很快,這幅照片被制成大幅招貼畫,在國內(nèi)外銷售!爱敃r,這張照片家喻戶曉,新華社還把它配了顏色,像年畫似的擺在那里。作為我個人來講,能在上世紀50年代初期拍到這張照片,也覺得非常欣慰!
1954年——北戴河的家庭溫馨
在呂厚民的拍攝過程中,他強烈感受到毛澤東作為一個普通人、一個長者、一個父親的平實、親切。
毛澤東從不干涉呂厚民的拍攝,即使在日光浴時,看到他對自己舉著照相機,也是笑瞇瞇的,并不生氣。“主席基本不太看自己的照片,游泳完曬太陽沒有穿上衣,主席也沒有說不可以照,或者照了以后不能發(fā)表,從來不管不問,可惜的是也不知道主席喜歡哪一張!
毛澤東的兒女們都住在學校,每周回家一次。而毛澤東成天忙于公務(wù),很少有機會與家人團聚。
1954年夏天,毛澤東去北戴河避暑,和提前到的李訥、李敏和侄子毛遠新聚合。經(jīng)常在下午三四點時,毛澤東會出現(xiàn)在北戴河海濱浴場。一天,毛澤東游完泳后,赤裸著上身坐在沙灘上,和孩子們一起聊天。
李訥和李敏在毛澤東左側(cè),毛遠新坐在毛澤東右側(cè),側(cè)身低頭指著自己的胸前正說著什么,引得李訥、李敏扭頭看著他,毛澤東也半側(cè)著身子望著毛遠新。一家人說笑著,像每一個普通家庭一樣。跟隨在旁邊的呂厚民立刻舉起相機,定格住偉人家庭的溫馨一刻。
呂厚民記錄了很多毛澤東與家人在一起的照片。一次毛澤東在北京西郊散步,同行的毛遠新抓到了一只大白兔,提著兔子耳朵給大伯看。毛澤東像個小孩子一樣,低頭專注地看著毛遠新手里的兔子。
呂厚民說,這一時期,他拍了很多主席一些很生活化的照片,讓人們看到了偉人的另外一面,“主席并不是神,而是人,和普通人的生活一樣”。
1961年——廬山的毛澤東
1961年,毛澤東的首任專職攝影師侯波離開中南海,呂厚民接到通知,由他接替侯波,專門負責毛澤東的拍攝任務(wù)。在呂厚民為毛澤東拍過的照片中,他非常滿意的,就是毛澤東在廬山那張照片。
當時的中國,正處于建國后最艱難的時期,持續(xù)三年特大自然災(zāi)害,中蘇關(guān)系破裂,“在這樣的國際、國內(nèi)環(huán)境下,作為領(lǐng)導(dǎo)人,思想壓力很大”。
這年夏天,呂厚民跟隨毛澤東來到廬山,上廬山后,毛澤東心情很不好,連續(xù)幾天都沒合眼,也沒走出房門。一個晴朗的上午,在身邊工作人員的勸說下,毛澤東停止辦公,走出辦公室散步,登上含鄱口。
在一個長條石凳邊站定后,毛澤東右手叉腰眺望著遠方,一言不發(fā)。大約半個小時左右,他才在石凳上坐下,同英語翻譯、秘書林克談話。
林克走后,毛澤東一個人側(cè)身坐著,望著遠方的天空,微微皺著眉頭,表情凝重,“似乎是在想問題”。這時,呂厚民發(fā)現(xiàn),在毛澤東身后,天空湛藍,白云時卷時舒,山巒在云霧中時隱時現(xiàn),山下的鄱陽湖上,籠罩著一層薄霧。
呂厚民突然意識到,時代的背景、大自然的背景和毛澤東的心境,此刻完全融合!罢媸呛茈y得的、寓意深刻的歷史畫面!
當時,呂厚民用的是黑白膠卷,他忙取出一只黃顏色的濾色鏡片裝在鏡頭上,“這樣把天空壓暗一點,把白云更突出一點”,坐在其中的毛澤東整個輪廓被烘托得更鮮明。
2003年底,在全國《毛澤東詩詞意境攝影藝術(shù)展》中,呂厚民用主席詩詞中的“亂云飛渡仍從容”作為這張照片標題,被評為大賽一等獎。
這張照片只是當時拍攝的一組十余張照片中的一張,另外的照片都從不同側(cè)面抓拍到了毛澤東的各種狀態(tài),坐在臺階上抽煙、在樹蔭下散步乘涼等,至今提起,呂厚民的妻子劉鐘云仍贊不絕口,“這一組照片我最喜歡”。
1962年——一個乒乓球選手
1962年初夏的一天,中國乒乓球運動員莊則棟和隊友們,紛紛爭搶著傳看《新體育》雜志,因為這一期的《新體育》雜志封面上出現(xiàn)了一幅《毛主席打乒乓球》的照片。
毛主席在延安時曾經(jīng)偶爾打打乒乓球,但在中南海卻很少見他打乒乓球。這張照片的誕生過程,是呂厚民“串通”主席身邊的工作人員,做的一個小設(shè)計。
當時,呂厚民跟隨毛澤東去上海視察工作。在上海西郊住宿和工作的地方,毛澤東一連工作好幾天。住地有一個不大的健身房,里面有一張乒乓球臺。見了乒乓球臺后,為了創(chuàng)造拍攝機會,呂厚民在心里悄悄產(chǎn)生了一個想法:策劃一張主席打乒乓球的照片。
呂厚民很快找到毛澤東的保健醫(yī)生,談了自己的想法。經(jīng)過商量,決定等毛澤東散步回來時,讓他不走原來的門,而是從另一條路回來,走通往有乒乓球臺的那個門。等毛澤東看到乒乓球臺后,再請毛澤東打乒乓球。
這天,工作人員好不容易才說服毛澤東休息一會兒,出去散散步。毛澤東散步后,從另一條小路走了回來,正是通往健身房有乒乓球臺的那個門。毛澤東從那個門進去后,看到了乒乓球臺,隨行的工作人員在一旁提議,“主席,打打乒乓球吧”。毛澤東停下腳步,看了看球臺說:“打乒乓球?”呂厚民一心想拍這張照片,忙向保健醫(yī)生使眼色。保健醫(yī)生再次提出建議。
當時毛澤東心情很好,聽了保健醫(yī)生的提議后,爽朗地說:“打乒乓球,好哇!”說完,幾步走到球臺邊,橫握球拍,前傾著身子。球臺另一邊的保健醫(yī)生,見毛澤東已做好準備,便把球發(fā)了過去。毛澤東接到球后,“啪”的一個回扣,把球打了回去,動作有力。這時的毛澤東面帶笑容,正準備接下一個球。
就這樣,一張經(jīng)過呂厚民策劃的毛澤東打乒乓球的照片誕生了。照片發(fā)表后,曾在當時的體育界引起了強烈反響!斑^去主席在延安時,也有打乒乓球的照片,但是進城以后,這是第一次!保ㄚw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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