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新網10月16日電 題：中國“神舟”“神箭”攻關故事之三：飛船里的航天員“替身”
作者：石磊
2002年年初，研制中的神舟四號飛船已經進入電測階段了。與神舟三號相比，飛船返回艙內的手控功能、儀表顯示功能都已日臻完善、健全，接近載人狀態(tài)，因此需要有人進艙進行驗證，實際操作，看儀表、按鍵的位置安裝是否合適，手控功能是否完備等等。
過去，這項工作都是由負責總裝的工人師傅進艙完成，技術員站在艙外進行指導，因為艙內情況復雜，沒經過訓練的人進去，還真有點眼花繚亂、束手無策。曾有一次，一位技術人員想進艙工作，不料卻一下滑落下去，不僅身體受了傷，而且還踩壞了電纜，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，得不償失。從研制衛(wèi)星到研制飛船的很多年，這個工作就一直是由總裝工人來干的，但這樣做除了責任容易分清外，既不方便也不規(guī)范。神舟四號飛船已接近載人狀態(tài)，要求高、標準嚴，進艙的操作者應具備專業(yè)知識，以便于展開工作。
飛船總設計師戚發(fā)軔帶著大家就進艙“人選”問題展開了討論。與此相關的單位當時多少都有些顧慮：以前沒干過，也沒有誰受過這方面的訓練，萬一操作失誤，造成艙內設備損壞，這個責任也太大了。因此誰也不愿碰這個棘手的“草刺”。
討論的結果，最終是定下由飛船總體設計部門負責進艙試驗。年輕的技術員何宇、朱光辰、柯倫就這樣被推舉出來，并被冠以“飛船工程師”之稱。在美國、俄羅斯的航天部門，干同樣工作的人被稱為“隨船工程師”，說明這個崗位的設立確有必要。
何宇第一次進艙的時候，是跟在干總裝的工人師傅的身后，小心翼翼一點一點“挪”進去的。從軌道艙到返回艙，差不多有一層樓高，“樓道”窄窄的，里面布滿了儀器設備，還有許多電纜連線，哪兒能踩，哪兒不能踩，下腳得相當講究，而且手腳得協調，弄不好就損艙傷己。與此同時，每一步還都得牢記心中，像躲地雷似的，不能踩到要害部位，何況下回還得來呢。有一次，何宇進艙時，腳下沒踩好，身體頃刻間向下滑落，幸虧手里抓著助力拉繩，才沒撞著設備，他自己的手腳卻都被劃傷了。
每次進到艙里測試，其實都像攬了一件苦差事。首先是要忍受密封艙的環(huán)境，空氣不流通、悶熱、噪聲干擾……雖“貴”為航天員的“替身”，但他們可沒有半點航天員般的“待遇”。如果是航天員進艙，他們會穿著可調控的航天服，不會感覺到熱：會帶著通訊頭戴及抗噪耳塞，阻斷噪音傳入耳中。“模擬航天員”什么“裝備”也沒有。平時進艙，他們是穿普通工作服，但在特定情況下，比如要體驗一下航天員穿著航天服進艙操作時的感覺，他們就得穿上航天壓力服進艙。這種壓力服分兩層，一層特殊布料，一層橡膠，正常使用時，壓力服內有通風管道，而如果不加壓，“就跟身上裹了一件雨衣似的”，何宇說。既然是測試，自然不會加壓。航天服不透氣，一捂一身汗，冬天連毛衣毛褲都濕透，出艙時渾身冒蒸氣，也算獨特風景了。
這種進艙測試，一次的時間少則一二小時，多則五小時。連續(xù)在艙內呆上三四小時，感覺特別累，腦袋嗡嗡響，好久都緩不過勁來。何宇進艙時間最長的一次就是五小時，那是一次人船聯合測試，他陪一名航天員一同進去。那天早晨，他從起床后就沒敢喝一滴水，當然更不敢吃一口東西，因為進艙后就不能出來了。進艙后，從發(fā)各種指令到走完一遍飛行程序，必須專心致志，其間，航天員不清楚的地方，他得一一解答給航天員聽；航天員找不到某個按鍵了，他得幫助熟悉位置。航天員坐在座椅上，而他沒有座椅，累了就蹲會兒，蹲累了就找塊板坐一下，站是不可能的。當他下午兩點從艙內鉆出時，整個人都快虛脫了。
他們這幾個模擬航天員的作用，其實就如同領導和設計師們的眼睛，發(fā)現哪里有問題、不合適就提出來，作為設計師系統據此改進的參考依據。
從飛船軌道艙到返回艙，相應的位置都按有扶手、腳蹬子，便于航天員經過時使用。沿途還有幾個腳限制器，就是固定在艙壁上的白塑料“拖鞋”，供在太空中處于飄浮狀態(tài)的航天員使用。在返回艙內，設計有一個金屬材料的腳蹬子，原來跨度太大，穿著笨重宇航服的航天員腿打不了彎兒，一步跨不上去。飛船工程師與航天員在試驗中都發(fā)現了這個問題，提出了改進意見。神舟五號飛船上為此已進行了調整，把腳蹬子改為兩個，不用時還可折疊收起，方便了航天員的進出。
何宇他們還為航天員試過手持儀表板的安裝位置、手持操縱棒的使用感覺。被束縛在座椅上的航天員，需發(fā)指令時，將手持儀表板抱在懷里操作。這個儀表板放在什么地方能讓航天員在需要時伸手就能夠著？理想的位置都已安裝好設備了，想調整都很困難。一開始找得地方還真讓航天員夠不著，他們就裝一次試一次，終于為這個儀表板找到了合適的放置位置。手持操縱棒的長度是可以調節(jié)的，由復合材料制成，就放在航天員的座椅旁，最長可達到80公分左右，它就像加長了航天員的手臂，在航天員夠不著某個按鍵時發(fā)揮作用。
飛船座艙的裝修效果，也在何宇他們的觀察視線之內。神舟五號發(fā)射前，他們鉆進艙內，檢查了艙壁上貼的內裝飾層、電纜捆扎及走向是否妨礙航天員操作與活動，是否整齊、美觀，就像家里裝修房子一樣，哪兒不合適就動動哪兒。如果艙里太亂，就會影響航天員工作。飛船的內裝飾層，采用了乳白色的阻燃布，用類似尼龍拉扣的東西粘貼在艙壁上。如果沒貼牢，翻了邊，太空飛行時掉下來會滿艙飛，那事可就鬧大了。那時候，束在座椅上的航天員是無法起身去抓回這塊“壁紙”的，所以，這些事必須在地面處理妥當。
飛船發(fā)射前的幾小時，還是這幾位飛船工程師，將最后一次進艙，檢查閥門、按鍵、照明燈、儀表顯示等是不是都能正常工作，以及座椅上的束縛帶是否已放到合適位置。一一查看過后，他們將鄭重填寫一張艙內狀態(tài)確認單，確認后航天員方可進入飛船。這一筆是代表整個飛船系統所簽，只有二三十歲的小伙子們心里的壓力好大，但自豪感也在那一刻噴涌而出，兩年的“模擬航天員”角色沒有白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