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跡斑斑的現(xiàn)場,雜亂無章的線索,漂浮不定的疑兇,精心掩蓋的犯罪……真相往往就像沙里的金,需要付出千般心血萬般力氣,才能始見端倪。
如果沒有警方的細心追查,這樁發(fā)生在北碚街頭的殺人案很可能只被當做一般的刑事案件予以結案。在警方反復7次“地毯式”的現(xiàn)場回訪后,一些非正常的蛛絲馬跡被收集起來,警方對該案的關注度直線上升。
嫌疑人自以為掩飾技術高超,熟練地拐了許多個“彎”,但在這一次“拐彎”時卻掉以輕心了。真相終于大白:掩蓋在這樁因賭債糾紛引發(fā)的雇兇殺人案背后的,是一起有組織的涉黑團伙犯罪。
血濺鬧市,暴徒公然殺人
2009年6月26日下午3點半,在北碚區(qū)遼寧路新村67號樓下停車場,某娛樂會所老板梁益平像往常一樣準備駕車出門,他剛要關上車門,突然從路邊殺氣騰騰沖出幾個男子,拉開車門,揮刀向其猛砍。僅兩三分鐘的時間,左手被砍成數(shù)段的梁老板就身中17刀,鮮血淋漓地倒在座位上……
等街上目擊群眾反應過來,手持砍刀的幾個殺手已迅速如鳥獸散,其中兩人在附近跳上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逃匿。
梁被送到醫(yī)院后,經搶救無效,當晚死亡。
抽絲剝繭,兇案幕后有黑手
專案組對現(xiàn)場進行了“地毯式”的勘查,找到了被兇手丟棄在現(xiàn)場附近的砍刀,在受害人車上、以及遺留于現(xiàn)場附近可能用來包裹砍刀的報紙上提取了可疑指紋。民警反復7次對現(xiàn)場周邊群眾進行走訪,終于找到7名現(xiàn)場目擊者,基本掌握了案發(fā)時的整個過程。
初步明確:兩名兇手從6月22日開始,就在梁益平的住家附近對其跟蹤、踩點,逃跑時乘坐的是一輛牌號為“渝B”開頭的黑色桑塔納轎車,往北碚區(qū)遼寧路方向逃逸。
與此同時,專案組技術民警緊張地進行了現(xiàn)場模擬實驗,密集調取點位視頻監(jiān)控,準確找出了嫌疑人的逃跑路線。
偵查員們都是些刑偵老手,辦理過多樁兇殺案,他們發(fā)現(xiàn),與以往的案子不同,這一次的兇殺案,兇手選擇的作案地點、揮出的刀、逃跑的路線都進退有序,似乎有一種黑暗的力量在操控。
特別值得一提的是,此案發(fā)生在我市“打黑風暴”啟動之后,歹徒在北碚鬧市公然持刀殺人,社會影響極其惡劣,警方認為,這是黑惡勢力在公開挑釁。
6月28日,市公安局將此案作為該局“打黑除惡”掛牌案件進行偵辦。鑒于北碚公安分局黑惡保護傘凸現(xiàn),且打擊不力的情況,市公安局當即決定,此案由市局主偵,沙坪壩區(qū)分局主辦,采取多種偵查措施,全力偵破此案。
專案民警在偵破這樁兇殺案的過程中,剝離出了一些表象的東西,另起爐灶,深入追究,終于印證了他們的“第六感”。這“第六感”曾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們在案偵中發(fā)掘出驚人的真相。
案發(fā)30多小時后,嫌疑人露出的一個破綻被專案組緊緊地咬住了。殺手、望風人、現(xiàn)場組織人、外圍指揮人明晰起來,民警順藤摸瓜,這個涉黑團伙逐漸浮出水面。
隨著偵查的深入,專案民警從錯綜復雜的線索中,層層剝離出該團伙上層操控者的真實面目。7月5日,專案組發(fā)出收網(wǎng)命令,民警兵分數(shù)路,從長壽、巫山、西安等地抓獲多名嫌疑人。
半道拆伙,引來殺身之禍
雇兇殺人的嫌疑人李顯光與死者梁益平曾經是生意場上的朋友。
49歲的李顯光早年在北碚澄江鎮(zhèn)靠開卡廳起家,在經營中積累了一整套發(fā)跡致富的經驗。2003年,他與梁益平、肖某三人合資經營北碚某娛樂會所,梁入股份額40%,李、肖兩家各出資30%。三家口頭約定:該會所全權交給有經營之道的李顯光打理,梁、肖兩家當翹腳老板只等年底分紅。同年10月17日會所開業(yè)以后,生意紅火,但梁益平這邊開始出現(xiàn)的“狀況”給經營帶來了不小的麻煩。
因嗜賭如命,梁益平經常輸了錢,就直接到會所柜臺上找出納拿錢,甚至有幾次還被放水公司的馬仔押到會所逼債。此舉引起李顯光不滿,到了年底分紅時,梁益平被扣除的紅利自然不少,身為會所大股東的梁開始對李顯光產生意見,認為李不大器不耿直。
加之梁益平一個綽號叫“四妹”的朋友在會所打工期間,私自賣煙以及拿會所的酒水到會所外面銷售,還依仗與大股東的密切關系,在會所里儼然以老板的姿態(tài)發(fā)號施令,又令李顯光大光其火,兩人矛盾沖突升級。
2007年10月17日,有意另起爐灶的李顯光在北碚與人合伙又新開張一家會所,李顯光找梁益平要求退出他的30%股份,梁不答應,并叫他凈身出門,交出帳目。李見拿不回股份,就將會所的8萬元現(xiàn)金帶走。
李顯光的新會所開張大吉,老客戶很快被吸引過來,梁益平的會所生意一落千丈,從此,梁益平逢人便口出惡言,恣意貶低李顯光,兩人的矛盾達到白熱化,有次兩人在電話里相互惡語威脅,“不是我弄死你,就是你弄死我!”
矛盾升級,合伙人雇兇殺人
今年3月的一天,喝了酒的梁益平來到李顯光的辦公室,要求李顯光承擔其老會所的虧損費用,李不給,梁益平大吵大鬧一通后被人勸走。過了一會,梁益平夾了個手包再次到李顯光的辦公室大鬧……事后,李顯光的朋友對他說,梁益平離開時,曾咬牙切齒地吼道:“老子包里有槍,弄死你!”
李顯光頓感安全深受威脅,心情郁悶,多次找渝北“道上”的朋友楊天慶訴苦。一天晚上,在李顯光的會所里,楊與李顯光等人在一起唱歌、吸食毒品時,李顯光又提起了與梁益平的事,并要楊天慶幫忙砍殺梁益平,還明確了要砍殺的部位,要求把梁的腳桿砍掉,讓他生不如死,同時交待楊邀約北碚以外的人下手。
楊天慶手下有一幫在“道上”混的嘍羅,專接“拿人錢財、替人消災”的生意。楊當時正準備到北碚“發(fā)展”,而隨著會所的生意越做越大,李顯光也覺得需要一個“拳頭硬”的人來罩場子。今年春節(jié),二人一拍即合,李顯光還答應會所擴大后讓楊天慶入股。如今“朋友”有難,楊天慶一口應承下來,幫其解決。
由誰來擔任“行刑人”呢?楊天慶作了精心挑選。今年4月的一天,楊天慶把團伙里的“二號人物”何彭裕叫到江北一咖啡廳,對其吩咐:“你去找?guī)讉不是北碚本地人的‘兄弟伙’,把梁益平的腳打斷!睏钐鞈c交給何彭裕1萬元現(xiàn)金作為前期的費用,并要何專門購買一部手機和電話卡,讓其與他單線聯(lián)系,還安排了專接殺手的車輛。
何隨后約曾川、劉成虎、劉渝、李渝、鄒猛、胡新、吳朝林等黑道殺手,租房進駐北碚,四處尋找梁益平。
4月29日晚,楊天慶在李顯光的會所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了梁益平,打電話通知何彭裕帶人到會所守候,因梁益平身后有保安,加之突然停電,他們只能放棄了這次砍殺的機會。事后,楊天慶認為何彭裕年齡過大、辦事不力,又把組織實施行動交給得力干將曾川指揮,他還鼓動參與者:“把事做成了,25萬大家分,我一分錢不要。”
之后楊天慶找到李顯光要了2萬元,作為殺手們的食宿費用,為便于行動,他還親自到北碚租了3套房屋給曾川等人,直至“6·26”亂刀砍殺梁益平命案發(fā)生。
經查明:參與“6·26”雇兇殺人案的兇手大都是有犯罪前科的無業(yè)閑散人員,其中劉渝,2002年,因搶劫被江北區(qū)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3年,刑滿釋放;劉成虎因盜竊被判刑4年,在崇州監(jiān)獄服刑至2000年刑滿釋放,后又因犯罪成為網(wǎng)上逃犯;楊天慶、簡紹坤、曾川三人分別因故意傷害,故意殺人,非法買賣槍支,成為公安機關網(wǎng)上追逃的目標。
以暴養(yǎng)黑,黑幫做大成勢
楊天慶,35歲,渝北區(qū)人,僅有小學文化。他在渝北區(qū)靠打打殺殺起家,手下網(wǎng)羅了一批網(wǎng)上逃犯、刑滿釋放人員和社會閑雜人員,以兇狠在當?shù)貟甑昧恕绊懏敭敗钡拿^。經查,除“6·26”雇兇殺人案外,其手下還另背有3件命案。
楊天慶在渝北有個出名的“段子”———吃蒼蠅。
楊天慶有一次帶人到渝北區(qū)兩路鎮(zhèn)一家名氣很大的水煮魚店吃魚,楊天慶以吃魚時發(fā)現(xiàn)蒼蠅為由,把女老板叫來,要其當面把蒼蠅吞下。女老板不認識楊天慶自然不肯買賬,沒想到楊天慶竟抬手將蒼蠅吃了,離開時還放話:吃了蒼蠅,身體受損,要找人算賬!次日晚,該水煮魚店來了七八個平頭,每人腰上都別了把砍刀,他們要了一大桌菜,等水煮魚上桌后,這伙人以菜太辣為由,掀翻桌子,大吵大鬧,嚇得店內的客人紛紛躲避……
女老板的丈夫回家后,得知妻子得罪了楊天慶,趕緊找人說和“私了”。第二天下午,女老板和丈夫在一酒樓見到了楊天慶,當時楊坐在一把椅子上,身邊站滿了馬仔,大哥派頭十足。女老板和丈夫上前請其原諒,并愿拿5000元賠償費,楊天慶對其不理不睬,讓身后的馬仔發(fā)話,要其拿10萬元“私了”,后來,由于受到公安人員的干預未遂。
渝北區(qū)雙龍大道一餐館老板在一家“放水公司”借了20萬元的高利貸,該“放水公司”找楊天慶幫忙收債,并許以重金酬勞,因餐館老板外出躲債,楊天慶帶著手下四處尋找未果,便打起了擔保人李某的主意。李某開了一家出租車公司,家底豐厚,楊天慶帶人向其強行索要了20萬元。
楊天慶對手下的“業(yè)務”管理嚴格,規(guī)定成員平時不準互相打聽去向,電話必須24小時開機,一打電話人就得到場!靶母埂痹ㄓ幸淮瓮獬鲛k事,沒開手機,惹得楊天慶很是冒火,多次在其手下面前大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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