閑話歷史上的政客
文/ 吳兆民
有人認為,中國的職業(yè)政客最早出現(xiàn)于宋朝,代表人物是蔡京。蔡京忽而是王安石的"新黨",忽而又成司馬光的"舊黨",忽而又改為"新黨",朝秦暮楚,反復無常。我以為,說他是個政客,并不委屈他;但若說他就是職業(yè)政客的祖師爺,未免過分抬舉了他。
對于政客,《辭!返臋嗤忉屖牵簭氖抡位顒又\取私利的人。如此說來,自從人類社會出現(xiàn)政治活動起,便應該有了政客。但作為一個群體,他們至遲在春秋戰(zhàn)國已成批出現(xiàn),不過當時不稱政客,而是稱之為門客。司馬遷在《史記·廉頗藺相如列傳》中對他們做過惟妙惟肖的描寫:"廉頗之免長平歸也,失勢之時,幫客盡去。及復用為將,客又復至。廉頗曰:'客退矣!'客曰:'吁!君何見之晚也!夫天下以市道交,君有勢,我則從君,君無勢則去。此固其理也,有何怨乎?'"
由以上描寫可以看出,政客的最大特點是追逐權勢。權勢在哪里,他們就菌集在哪里,權勢在,他們就在,權勢不在,他們也就隨風散去。"君有勢"時,他們不僅會為你雞鳴狗盜、出生入死,甚至還會獻出自己的老婆、自己的子女。切不要以為他們就是你的朋友、你的心腹、你的死黨,他們其實只是一群"君無勢則去"的猢猻。這棵樹倒了,他們會立刻轉移到另一棵樹上去,從容來去,毫無愧色,能不對原來的樹落井下石便是鳳毛麟角。甘心"為知己者死"的人有,但他們不是政客而是俠客,俠客只求留名,不求為官。
從以上描寫還可以看出,政客作為一個群體剛剛出現(xiàn)時還比較坦率,也可以說是比較幼稚。"此固其理也,有何怨乎?"說得何等理直氣壯!但隨著閱歷的增加,逐漸變得深沉。他投靠權勢時,絕不再說"天下以市道交"的話,而是說為了真理、為了正義、為了理想、為了主義;頂不濟也像酈食其那樣,說是為了幫助你打天下。當"君無勢則去"時,他又是為了真理、為了正義、為了理想、為了主義,絕非為他自己。
其實,政客永遠沒有原則,沒有立場,沒有信仰,只有自己。真理、正義、理想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幌子。只要對自己有利,他們會"今天談財政,明日談照相,后天談交通,最后又忽然念起佛來。"(魯迅《集外集拾遺·今春的兩種感想》)他們不僅善于論證出畝產20萬斤稻谷的必然性,還會論證出水變油的科學性,以及耳朵聽字的可信性。他們常常信誓旦旦,義薄云天,然而一旦發(fā)現(xiàn)風頭對自己不利,又會立刻轉舵;危機過后,他們會面不改色地稱自己當初只是"違心"。"違心"是政客的口頭禪,也是識別他們的重要標志。其實他們追求的目標始終如一,就是個人利益最大化,何曾"違心"?
政客可能害國害民。在政客的包圍下,愚蠢的官員會以為自己很聰明,殘忍的官員會以為自己很善良,獨夫民賊會以為自己"得道多助"。唐朝末年,中原發(fā)生大面積蝗災,遮天蔽日的蝗蟲飛到漢中,啃光了莊稼,啃光了樹木。政客們向唐僖宗匯報說,蝗蟲飛到漢中后,不肯吃莊稼,自動爬在樹上餓死。唐僖宗以為這是莫大的祥瑞,立刻帶領文武百官焚香慶祝,而此時黃巢正在崛起。從歷史上看,葬送一個政權的往往是政客,美女不過是李代桃僵。
(摘自《雜文報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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