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西問丨潘知常:全球化浪潮下的東西審美,可否走向“美美與共”?
(東西問)潘知常:全球化浪潮下的東西審美,可否走向“美美與共”?
中新社南京2月17日電 題:全球化浪潮下的東西審美,可否走向“美美與共”?
——專訪南京大學美學與文化傳播研究中心主任潘知常
中新社記者 楊顏慈
何為美學?這是從中國春秋戰(zhàn)國、西方古希臘時代開始,中外鉆研了數(shù)千年的“美麗學科”。美學何謂?美學何為?中新社“東西問”專欄近日約訪美學家、南京大學美學與文化傳播研究中心主任潘知常教授,探討中西美學差異,及東西方之美能否彌合差異、“美美與共”。
現(xiàn)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:
中新社記者:美學是哲學的一個重要分支,在您看來,東西方美學研究有何不同?
潘知常:對于美的探索,是全世界共同的追求。在西方,古希臘時柏拉圖就說過:“自從愛神降生了,人們就有了美的愛好,從美的愛好誕生了人神所享受的一切幸福?!痹谥袊?,更是很早就有“愛美之心,人皆有之”的說法。
東西方對美學的定位又有不同。在西方,美學一直是輔助性學科,從宗教時代到科學時代,都只是宗教與科學的附屬品,且主要著眼于文學藝術的闡釋,所以又被稱為“藝術哲學”。
在中國卻不同,它始終是作為一門獨立學科而存在。蔡元培先生發(fā)現(xiàn):在中國是“以美育代宗教”。其實,在中國也“以美育代科學”。因此,在中國,美學始終都不是西方那類以關心文學藝術為主的“小美學”,而是以關心“天地大美”、人生之美為主的“大美學”。
中國近百年來數(shù)次出現(xiàn)“美學熱”。從王國維、宗白華、方東美、朱光潛到當代的生命美學,始終孜孜以求于“美學與人的解放”這一美學的根本目標。因此,也就與西方美學近一二百年的取向殊途同歸,并且意外地在“生命美學”這一世紀焦點上出現(xiàn)了彼此可以對話、共商的美學空間。
因此,生命美學當然可以也理應成為東西美學交流的一扇窗。一個以美學價值作為主導價值、引導價值的“美學時代”正在到來。
當代,中西方的生命美學已超越了對文學藝術的關注,目光都集中在“美學與人的解放”這一根本問題。顯然,這是東西方之間可以“求同存異”、尋求“美美與共”的一個令人欣慰的理論前提。
中新社記者:東西方公眾怎樣彌合差異,實現(xiàn)相互理解與包容?
潘知常:對于公眾,我們可以從一個很有意思的現(xiàn)象說起,這就是審美現(xiàn)象。
首先是對于審美現(xiàn)象的熱切關注。審美現(xiàn)象在過去的相當長時間內,其實不是東西方共同關注的焦點。但隨著西方從宗教時代到科學時代再到美學時代,也隨著中國從“站起來”到“富起來”到“強起來”再到“美起來”,“掃盲”就成為東西方共同關注的熱點。
當然,過去是掃“文盲”,因為“知識就是力量”,這是科學時代的使命。當今是掃“美盲”。因為“審美是生命的競爭力”“美感是生命的創(chuàng)造力”“審美力是生命的軟實力”。
“全世界的愛美者聯(lián)合起來”也許就成為東西方彌合差異,實現(xiàn)互相理解與包容的關鍵。東西方的公眾如何把握“美美與共”與“各美其美”,都應在此基礎上得到回答。
中新社記者:如何看待東西方審美的“和而不同”?
潘知常:東西方審美由于歷史文化的巨大差異,自然有“和而不同”的成分。因此,在全球化浪潮下,也就必須正視二者間既趨同又存異。
例如,中國文學作品女主角以少女居多,就是常說的“年方二八”。但在西方文學中,美麗的少婦卻往往也會成為引人注目的主角,比如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的主角安娜。
從現(xiàn)實生活看,東西方審美也有差異。比如西方審美強調側面型的立體感,而中國審美卻偏向正面型,關注“杏眼櫻唇”。
改革開放以后,東西方審美開始逐漸交融。西方開始對神秘的東方產(chǎn)生濃厚興趣,如武術、書法、園林。東方開始打開國門走向世界。
例如,過去我們只喜歡全腳掌著地的東方民族舞,現(xiàn)在也開始欣賞“腳尖上的”西方芭蕾舞;過去只欣賞作為“丑石”的太湖石,現(xiàn)在也開始接受作為藝術珍品的大理石。這無疑反映了我們民族審美更加自信和包容。
審美從來沒有固定模式。法國啟蒙哲學家孟德斯鳩在《論趣味》中說過:“一個人只有一種方式是美麗的,但是她可以通過十萬種方式讓自己變得可愛?!睂徝酪彩侨绱?,美麗的方式只有“一種方式”,涉及的是“選美”,其實與審美無關,“審美”關注的是可愛的“十萬種方式”。
中新社記者:您認為在東西方交流中應秉持何種態(tài)度?
潘知常:當然是對話,也只能是對話!
過去我們習慣于把東西方世界區(qū)分為對立的雙方,不是為客就是為主,且誤以為存在一個同心圓。因此盡管大圓里有小圓,圓中又有圓,但核心始終是一個“圓點”,所有的圓都圍繞“圓點”旋轉。于是,不是東風壓倒西風,就是西風壓倒東風。但其實東西方只有“交點”而沒有“圓心”。
這樣,東西方的對話就無法用是與非來回答,而是問中有答,答中有問,回答同時就是提問,提問同時就是回答。正如莊子所說:“果且有彼是乎哉?果且無彼是乎哉?”
何況,東方的出現(xiàn)并沒有使西方失去意義,西方的出現(xiàn)也沒有使東方失去意義?!拔ㄎ要氉稹薄罢l勝誰負”甚至“你死我活”之類的想法都極其狹隘,也毫無必要。
我們需要的只是“共生”“共容”與“共存”。例如叔本華在研究生命美學時就大量借鑒了東方的佛教思想,海德格爾在著作中數(shù)次引用老子《道德經(jīng)》。
顯然,“各美其美”和“美美與共”根本不存在沖突。(完)
受訪者簡介:
潘知常,美學家、戰(zhàn)略咨詢策劃專家,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,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、博士生導師、美學與文化傳播研究中心主任。主要研究領域包括美學基本理論、中西比較文化與美學、《紅樓夢》研究、戰(zhàn)略咨詢策劃等。長期從事企業(yè)、地區(qū)、政府與媒介等領域策劃、創(chuàng)意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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